最后一批 90 后,今年也該大學(xué)畢業(yè)了。生活翻開到哪一張了?投簡歷,考研,戀愛,旅游,還是在準(zhǔn)備考公 …… 這個年紀(jì),Sir 明白,人生的閘口突然打開,未來在奔涌,一時間不知道先抓住哪個好。好在路還長,選擇很多,想做的事情總有機會一件件來。但是有的 90 后,還沒成年,就已經(jīng)快進過完了比別人一生還多的經(jīng)歷。用網(wǎng)友的話說——一個人就夠演一部《活著》。蒙古草原天氣晴

豆瓣9.7。讓 90 后集體破防了,說來人生有選擇,可選擇都不由人啊。1999 年,秋。關(guān)野吉晴,一位日本人類學(xué)家,正在進行他的冒險之旅。他在遼闊的蒙古草原上,被一個小女孩的目光深深吸引。普潔,蒙語意思是,星期四出生的天之驕女。人如其名。第一次接近普潔,見多識廣的關(guān)野就被嚇到。都說游牧民族熱情好客,怎么這一位這么虎?


△ 這嫌棄的小眼神絕了野性不羈是普潔的本色。但對于外面世界的好奇,讓她很快就放下了戒備。知道關(guān)野沒有惡意后,她語氣放緩,但仍然充滿了女主人的強勢:" 要拍就走遠一點,馬會沖出去。" 然后利索挽起袖子,頭發(fā)甩甩,大步走開。

去干嘛呢?原來,在你我還在玩泥巴的年紀(jì),普潔已經(jīng)是家里最重要的勞動力。那雙孱弱的小手,可以刷鍋、遛馬、扛柴。



休憩間隙,大人們洋溢著淳樸的笑容,只有普潔仍然眉頭深鎖。

原來,在這個小小的心靈上,多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39 匹馬不見了要我們怎么活下去

此刻,普潔的媽媽正在找馬。她沒帶任何衣裳,走到哪算哪兒。可是一個多月了,一匹馬的蹤影都沒有找到。但她不打算放棄。下一次找,意味著更寒冷的天氣,更殘酷的條件。通常睡外面 因為要找馬冷啊 外套就當(dāng)被子

十一月的蒙古,大雪紛飛,但媽媽不肯搬到冬牧場。" 馬還沒找到啊 ……" 可就在此時,關(guān)野得到了普潔媽媽送的一匹白馬。關(guān)野很意外,他覺得這份禮物太貴重,不忍心要。誰知,普潔卻嫌棄他扭扭捏捏。" 拿去吧,我們的馬多著呢。"

這匹馬,藏著普潔媽媽的心愿。她一直盼望女兒可以走出草原。聽到關(guān)野想穿越非洲,她的思緒裝上了一對翅膀。她對非洲很好奇,那里都有什么呢?非洲的草原,跟蒙古的草原差別大嗎?" 你好會騎馬,不能騎到非洲?"

另一邊,外冷內(nèi)熱的普潔終于抵不住相機的誘惑。她穿上最喜歡的藍色裙子,害羞地拍了一張。

就這樣,第一次相遇結(jié)束了。外婆說,記得要在春天的時候來哦。說罷,狠狠地親了一口關(guān)野的臉頰。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的馬群已經(jīng)失竊四個月。外婆卻說,沒關(guān)系 …… 還會有很多很多小羊會出生。一年后的春天,關(guān)野如期而至。他還記得,普潔說想要游戲機。來自任天堂家鄉(xiāng)的關(guān)野,卻在烏蘭巴托買了個便宜游戲機。認真的嗎?人家送你最喜歡的白馬,你就這么摳?看下去才發(fā)現(xiàn)錯怪了。電玩會讓人不能自拔我覺得會害了她

跟很多發(fā)達國家的旅行者不一樣,挖掘遠方的苦難,仿佛是一種獵奇。可是關(guān)野不同,他真心認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大自然的饋贈,蘊含著人類最原始和天真的生命力。在他眼里,普潔的精神世界,遠比城市人更豐富,更自由。而這也是他放棄了日本的安逸生活,決定走上旅途的原因:我想感受遠古時代人們在旅途中所感受的那種酷暑、嚴寒、風(fēng)暴、沙塵、氣味和雨雪,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的耳朵聽,自己的頭腦思考,那些對人類來講具有普遍性的問題。什么是活著?這是關(guān)野想知道的答案。但第二次到訪,他懵了。普潔家里,多了一張遺照。故事說來很長,但也沒有多特別。那天,普潔的媽媽要去探望朋友,馬在冰上滑倒了,她的身體被馬蹄踏過。第一天,第二天,救護車沒來。第三天,還是沒有來 ……

直到,他們自費叫了車。到了醫(yī)院,醫(yī)生卻說:沒有醫(yī)保,救不了啦。

2000 年,蒙古開啟市場經(jīng)濟,無數(shù)年輕人擠進烏蘭巴托。但牧人們還適應(yīng)不了這樣的生活。于是他們活著的故事,便是這樣的故事。面對女兒的死亡,外婆幽幽地說:" 或許她不應(yīng)該晚上出門吧,那匹馬的脾氣很壞 ……" 如果你覺得這違背常識,顯得冷漠。不妨,再聽聽這個習(xí)俗。這天是普潔媽媽的葬禮。普潔火很大。她搶走了外婆的佛經(jīng)誦讀機:走走走,走開!

原來,外婆不讓她參加葬禮。在蒙古人眼里,孩子的哭泣會變成一片淚海,淹沒了父母的黃泉路,靈魂就無法轉(zhuǎn)世輪回。

所以父母去世的三年內(nèi),子女都不能參加葬禮,而其他親人的哭泣聲,也必須小于佛經(jīng)的朗誦聲。

普潔媽媽的死,讓紀(jì)錄片多了一份宿命的力量。片中,時常會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匹受傷的老馬,因為干涸緩緩倒下。一株斷氣的小草,因為陽光活了過來。它們和人的死亡一起,構(gòu)成了一首沉重的樂曲,讓 "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 得到了最悲涼的印證。冬去春來,生死更替,殘忍與寂寥相伴。哪怕一個三歲孩童,也知道馬的尸體不必處理,因為烏鴉會來分食。

這或許就是游牧民族嘴里,活著的味道。他們看淡死亡,卻無比敬畏生命。人的葬禮,不僅祭祀糖果,還會多撒一點鳥食。宰完羊的每一滴血,必須小心翼翼地裝在碗里,絕不能灑在地上,玷污了大地,更玷污了為人類犧牲的生靈。

而伴隨著優(yōu)美蒼涼的長鏡頭,導(dǎo)演不想只感嘆命運的無常。它揭示了天地之外,讓牧人最無所適從的力量。當(dāng)時,蒙古政體更迭,草原的公社一夜之間消失。城市越來越多,高原生態(tài)平衡遭到破壞。一邊,是越來越荒蕪的草地。一邊,是價格高昂的人工牧草。

一邊,是烏蘭巴托里暢想未來的年輕人。一邊,是寄居草原的普潔們,不再是寫在 GDP 上的數(shù)字。他們最難跟上節(jié)奏,也最容易被代謝。

唯一的出路,只有接受教育。普潔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她還有一個弟弟。但她的早慧和獨立,成為了一家人的希望。上學(xué)第一天,舅舅送完普潔,就一直守在教室門外,只為給普潔送巧克力。


普潔對知識的渴望,就在那朵高高的大紅花上,噴薄而出。

她一定要坐在第一排,一定要給同桌指導(dǎo)功課,一定要當(dāng)舉手最快的那個。

普潔不是那么伶牙俐齒的孩子。她的所有情緒,都被放在心里。關(guān)野送她全家福,她會細細打量著媽媽。然后漫不經(jīng)心說,弟弟真可愛。或許,不是她不懂表達。她知道,只有活在未來,才是對媽媽最好的思念。第一次到訪時,她告訴關(guān)野:" 做老師好像很不錯。" 上學(xué)兩年之后,她變了。她說,我要學(xué)日文,長大了去日本找你!原來,關(guān)野身邊的口譯影響了普潔。關(guān)野的到來,就像一支遠方的畫筆,給一個樸素的夢想,填上了清晰的輪廓。

第二次告別,外婆對關(guān)野又親又抱,淚水卻奪眶而出。或許,她想起了意外身亡的孩子,或許,是她感恩這次遇見,讓普潔打開了一個新鮮的窗口。

告別的那天,關(guān)野再次許下承諾。下一次來,是在四年后哦!可是沒想到。那次依依不舍的揮手,成了普潔的最后一次定格。12 歲畢業(yè)考試那天,普潔因為車禍,不幸身亡。

不知道普潔的困境,是否也是媽媽的困境。只知道,照片上的外婆,就像《活著》里只剩下老牛的福貴,臉上不再掛著笑容。

其實,Sir 已經(jīng)不太知道應(yīng)該怎么結(jié)尾。直到,我想起了這個畫面。從小失去父親的普潔,和關(guān)野默默地走進黃昏,沒有口譯在身邊,只有夾雜著青草味的空氣,以及牛羊的叫聲。鏡頭逐漸拉遠,普潔和關(guān)野,隱沒在無邊的大地。

就像滄海中最不起眼的一粟。但,不管是用雙腳丈量世界的關(guān)野,還是草原上策馬奔騰的普潔,他們都用蜉蝣般的渺小,活出了天地般的無窮。春回大地的時候,普潔曾說:小花好美,但它們會被羊吃掉,而羊吃掉以后,就會更強壯。眼里藏著失落,嘴角卻是上揚的。

或者,她比我們更明白生命的本質(zhì)。一個生命,不管以什么形態(tài)存在,一定有它的歸宿。活著,沒什么難的。當(dāng)你感受到草原的風(fēng),欣賞到花朵的美,看見小羊慢慢變壯 …… 那便是最好的活著。所以,生之須臾,有何可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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