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 月 20 日,勞榮枝案的二審終于落下帷幕。
法院稱將擇期宣讀判決,而在此之前,該案的一審判決是對勞榮枝執行死刑。

從 1996 年到 1999 年,勞榮枝伙同男友法子英,在中國的多個城市連續實施搶劫和綁架案,至少造成了 7 人無辜死亡。
法子英于 1999 年 7 月被警方抓獲,當年底就給斃了。

· 法子英被捕現場
而勞榮枝逃了整整 20 年,最終也沒能逃出法網—— 2019 年 11 月,警方終于在廈門的一家商場里找到了她。
對于這樣一個背負著多條人命的惡魔,人們都希望法律能給她應有的制裁,判她死刑,還死者們一個公道。
然而,誰能想到,隨著舊案再審,網絡上居然有人開始為勞榮枝應援,甚至成立了粉絲團。


" 無辜 " 的勞榮枝
在聊這些為罪犯應援的家伙前,我必須先和你回顧一下,當年勞榮枝和她的男友法子英到底是如何犯罪的。
簡單來講,勞、法二人的行兇模式,基本都是先由勞榮枝作為坐臺女,物色有錢的小老板,將其勾引到家里,然后法子英便上前劫財,進行勒索。
而在犯罪過程中,勞、法二人的手段可以用泯滅人性來形容。

像在 1996 年,兩人對在南昌賣空調的熊啟義實施了 " 仙人跳 ",將他捆了起來。
法子英先是拿走了熊啟義身上的財物,逼他交出自家的住址和鑰匙,然后便把熊啟義勒死,將其尸體肢解。
接著,法子英和勞榮枝去到熊啟義的家里,把財物洗劫一空。為了殺人滅口,法子英又相繼勒死了熊啟義的妻子和 3 歲的女兒,直接讓熊家滅門了。

· 案件發生地
1999 年,二人故技重施,在合肥搶劫了一家電器公司的經理殷建華,將他關在一個 1 m ×1 m ×0.7 m 的鐵制狗籠里,向他索要錢財。
而在察覺到殷并不害怕后,法子英從外面隨機叫來一個人—— 33 歲的小木匠,當著殷建華的面直接殺人割頭,嚇得殷立刻答應交 30 萬贖金。
之后,法子英出門拿錢,而勞榮枝則用老虎鉗擰緊了殷建華脖子上的鐵絲,將他活活勒死。

但即便這樣,對于那些自稱 " 勞粉 " 的人來說,勞榮枝的行為也是可以原諒的。
因為在 " 勞粉 " 看來,在那些綁架謀殺案里,主要策劃和下手的都是法子英——他才是真正的惡魔。
而勞榮枝只是那個 " 被惡魔所控制的可憐女人,本性并不壞,誤入歧途真是可惜了 "。

" 勞粉 " 能說出這種話,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在庭審中,勞榮枝一直在強調自己也是受害者,把鍋都甩給了法子英:
她跟法官說自己是 " 傻白甜 "," 溫柔、善良、膽小,一輩子連一只鴨都沒有殺過 ",只是因為法子英強迫他,毆打他,甚至 " 在她小產期間還侵犯她 "。在離開法子英后,她覺得 " 天都是藍的 "。

然而,在這幾起命案發生期間,勞榮枝一直都有充分的機會向警方檢舉法子英,可她卻沒有;
在逃亡的這些年間,勞榮枝同樣可以隨時向警方自首,可她也沒有。
二是因為伴隨著被抓,勞榮枝年輕時的照片和逃亡經歷,也再次被呈現在世人面前。

有人開始覺得,勞榮枝年輕時貌美聲甜,四十多歲了也風韻猶存;

于是,有人便推斷:" 這個面相,看著并不像壞人吧。"

接著,這些人對于勞榮枝的稱呼就開始有了變化,先是 " 老枝 ",后是 " 小枝 ",最后竟變成了 " 小枝枝 "。

有人開始做勞榮枝的仿妝,問自己的粉絲 " 像不像?"

· 被官媒痛批了
而在得知勞榮枝逃亡期間曾在酒吧做過酒托后,有些人便開始寫起了小作文,幻想了一出 " 與致命女人邂逅 " 的意淫爛劇。

媒體扒出了勞榮枝這些年的生活,在各種社交媒體上,這個女人穿著講究,生活體面,彈鋼琴、拉小提琴、學畫畫,還養了兩條狗,自逃到廈門后,她再未犯任何案件。

由此," 勞粉 " 便忘記了當年勞榮枝與法子英所做的一切,而是覺得這樣一個 " 生活精致 " 的女人真的 " 罪不至死 "," 肯定已經在懺悔了 ";

有些人甚至將勞榮枝稱為 " 女中豪杰 ",和法子英就是一雙 " 神雕俠侶 ",一對中國的 " 邦妮與克萊德 ",如果沒有 " 善良 " 的勞榮枝從中調和," 法子英至少要殺 100 人以上 "。


最離譜的是,有人居然愛上了勞榮枝,想娶她為妻。


這些完全黑白不分的行為,看似荒誕至極,但稍微回想一下,又似曾相識。
畢竟,在今天的互聯網上,與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共情,甚至對其產生感情,也不算是一種罕見現象。

邪惡盲拜
就比如說,既然有人會對勞榮枝 " 動心 ",那就自然會有人為法子英 " 傾倒 "。

有人覺得法子英重情重義,在 1999 年被抓后,不但沒有供出勞榮枝,反而 7 次替她辯護。

還有人則嘆息于法子英過于沖動,覺得他要是 " 只搶不殺 ",就能 " 成大事兒 "。
而法子英最 " 圈粉 " 的一段素材,則是他當年在被抓之前,持槍與警方對峙的錄像。
在片子里,已成困獸的法子英不但沒有悔恨和恐懼,反而開始跟勸說他的人談人生。

而當法子英嘲笑警察,說 "(生命)珍貴什么啊,你看你就拿那么一點工資(卻要來跟我玩命)" 時,彈幕里全在刷 " 哈哈哈哈哈哈 "。
對于一些人而言,此刻的法子英不是什么 " 殺人惡魔 ",而是一個冷靜睿智的哲學家。

同樣,2019 年,當弒母的北大學子吳謝宇被抓時,有些人的第一反應并不是震驚與恐懼,而是戲謔的崇拜;

是喜歡吳謝宇臉上的酒窩,喜歡他的 " 高智商犯罪 ";

是想成為他的摯友,想當他的女朋友,甚至呼吁將他無罪釋放。

2000 年 9 月,身上背著數十條人命的長春黑老大梁旭東,被壓赴刑場執行死刑時,當地老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可二十多年后,在各大社交媒體上,梁旭東卻成為不少老鐵的精神偶像:
" 一代梟雄 "" 一代狠人 "" 我東哥 "" 真漢子 "…… 諸如此類的稱號屢見不鮮。
在審判梁旭東的短視頻下,不少網民的 " 扼腕之情 " 難以言表,哀嘆當年的 " 江湖與兄弟情 " 皆已不在,只可惜沒能和東哥 " 并肩打天下 "。

并且,這種情況從來就不局限在國內。
下面這位,名叫杰里米 · 米克斯。

在人生的最初十幾年里,杰里米就是個街頭混子,他在街頭打過架,去過少管所,曾把一個 16 歲的小伙子打到半死。
20 歲那年,杰里米再次入獄,警察把他的照片放到了 FACEBOOK 上。結果,因為長得太帥,24 小時就獲得了 1.5 萬個贊,不過兩天,"# 迷戀重犯星期五 "(#feloncrushfriday)就被瘋狂的網友推上了推特熱搜。
于是,杰里米從監獄里出來后,直接轉型成了模特,在時裝周走秀,代言瑞士香水,混得風生水起。

昔日的罪犯成了明星,殺人者成了受害人,社會的禍害被奉為英雄,多年的逃犯變成了夢中情人 …… 在這種種黑白顛倒的背后,我們看到的,是一場將一切吞沒的娛樂化。

內爆的狂歡
多年前,當麥克 · 盧漢提出 " 內爆 " 這個傳播學概念時,恐怕沒有想到現實與虛擬的界限竟模糊得如此之快。
現如今,娛樂與現實難舍難分,社會新聞與真人秀真假難辨。
一場巨大的自然災害,用幾個帶了 # 的詞條,就可以變成一個輕飄飄的樂子;

一場可怕的現代戰爭,只要扔到社交媒體上,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溶解成一堆梗圖和模因,一群閱后即逝的信息飛蚊。

同樣,一個人不論犯下多少罪行,只要他身上有供娛樂化的點,就會像漢尼拔與杰森一樣,成為這部名為 " 現實 " 的驚悚劇的最佳主角。
所以,你會發現,那些為勞榮枝應援的,要么把她當成了一個表達的窗口,借她去批判司法,與他人辯駁,將她當成一條罵戰的論據,一個可以被多次引用的現代寓言;
要么就是把她當成一出大戲里的女反派,把她劣跡斑斑的人生抽象成一段跌宕起伏的劇情,用來把玩,用來宣泄,用來娛樂自己空洞的靈魂。

至于那些被鐵絲勒死的,被分尸藏進冰箱里的,被無緣無故砍掉頭顱的受害者,以及被迫在親人逝去中煎熬數十年的受害者家屬,娛樂者們并不在乎,也無需在乎。
畢竟,這些悲慘的真相,與他們那些極度個人化的妄想無關,與他們不斷索求狂歡的內心無關。

他們要的只是吃瓜,只是用被娛樂的現實,去刺激他們麻木的味蕾。
而至于這個瓜到底是用什么做的,誰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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