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甄選抖音直播間，主播頓頓正在介紹一款生鮮產品，左下方的彈幕區卻被 " 快去給董宇輝高光時刻送花 " 刷屏。

所謂 " 高光時刻 "，是指 " 抖音生活說 · 年度高光時刻 " 榜單，包括 " 推薦 "" 送花榜 "" 人間煙火 " 等七個子榜單。其中，" 送花榜 " 基于作品收到的花的數量從高到低排列，只展示當前送花數最高的 10 個作品。

董宇輝粉絲在東方甄選直播間刷屏號召網友打榜，" 董老師第二了，快去送花，超過劉畊宏 "。

有網友溫和提醒：" 現在是頓頓老師在直播，能不能別刷送花了 "。不到兩秒，這條彈幕就被淹沒。

截至 21 日下午 3 點半，董宇輝已升至 " 送花榜 " 榜一，累計收到 19.3 萬朵花，比榜二劉畊宏多出 2.6 萬朵。

有流量的地方就有飯圈。

6 月初以來，從新東方英語老師轉型成帶貨主播的董宇輝意外出圈，東方甄選直播間一夜爆紅，抖音龐大的流量傾泄而入，打榜、考古、拉踩、嗑 CP 等飯圈行為也隨之而來。

在成為明星主播之前，董宇輝和頓頓、明明、yoyo、七七們一樣，只是東方甄選的一名普通主播，每天在場觀不到 5000 人的直播間里賣大米。

如今，董宇輝搖身一變，成為抖音粉絲 726 萬、微博粉絲 116 萬的大 V。

在董宇輝 " 迷妹 " 們眼里，他的 " 人設 " 是一個幽默風趣、知識儲備驚人、意外闖入直播帶貨領域的 " 高級知識分子 "。

同時，他還充滿了正能量。農村的董宇輝，憑借個人硬實力從陜西闖到北京，厄運襲來時沒有躲避，最終跟好運撞了個滿懷，是普通人靠知識改變命運的完美范本。

經過媒體一輪又一輪地報道傳播，董宇輝被塑造成一位 " 正能量偶像 "。

在佛系、躺平、反內卷時代，他讓人們看到了 " 努力終將有所收獲 " 的可能性，盡管這種可能性充滿偶然。

現代社會學研究中，有一個概念叫 " 卡里斯馬效應 "。

社會學家馬克斯 · 韋伯認為，" 卡里斯馬（charisma）" 是這樣一類人的人格特征：他們具有超自然、超人的力量或品質，具有把一些人吸引在其周圍成為追隨者、信徒的能力，后者以赤誠的態度看待這些領袖人物。

董宇輝的 " 卡里斯馬 " 為他打開了流量之門。而和其他 " 流量粉 " 一樣，董宇輝粉絲很快展現出了 " 排他性 "。

在其他老師的直播時段，東方甄選直播間彈幕區，總會出現 " 董宇輝什么時候來 "" 為什么不是董宇輝 "" 這個人是誰，為什么每次進來都是他，董宇輝呢 " 等言論。

甚至有人在主播石明（明明）和董宇輝雙人直播時，指責明明搶話，占用董老師的時間。

和董宇輝一樣，石明曾是新東方的物理老師，" 雙減 " 之后，轉型為主播。

7 月 9 日晚，在介紹一本書的過程中，石明講解時間較長，激起董宇輝粉絲不滿，" 明明退下 "" 驅逐主播 " 刷屏直播間。

坐在一旁的董宇輝看到彈幕后立刻安撫粉絲，" 沒事兒，讓明明講 "。隨后，情緒失控的石明在直播途中突然下播。

再次回到直播間，石明帶著哭腔解釋，" 我講書的時候講得太長，宇輝說話比較短，所以很多人盯著這個時間，專門沖進來聽宇輝講話，然后在那個階段，我說得有點多，就沖到我的私信（罵人）"。

石明還說，在下播緩和情緒的一小時里，他跟一位粉絲道了歉，也跟其他安慰他的粉絲表示了感謝。

" 飯圈文化真的可怕 "，有網友在抖音上傳了 " 明明直播落淚 " 的 cut，呼吁大家不愛也請別傷害。

明明的粉絲則在評論區留言：為啥還要給黑子道歉；氣死了心疼明明；看到明明老師哭了，我心都碎了，哪個黑粉，出來挨打 ……

套用粉圈的話術，要求 " 明明退下 " 的大概是董宇輝的 " 唯粉 "；也有 " 團粉 " 認為，是 " 黑子 " 眼紅東方甄選，故意拉踩離間主播；安慰明明的粉絲中，則既有唯粉，又有團粉，還有 CP 粉。

是的，有不少人在嗑東方甄選主播們的 CP。董宇輝和石明的 CP 名叫 " 傭錘不朽 "，石明還在微博認領了這個 CP 名，引來不少 " 傭錘粉 " 高呼 " 鎖死 "。

這邊嗑 " 兄弟情 " 的粉絲不亦樂乎，那邊嗑 "yoyo 暗戀董宇輝 " 的也不甘示弱。

在 CP 粉的眼里，yoyo（東方甄選女主播）看董宇輝的眼神充滿愛意；yoyo 和董宇輝一同框，直播間就冒起了粉紅泡泡。

嗑上頭的 CP 粉甚至舞到正主面前，在直播間刷起了 "yoyo 董宇輝在一起 ""yoyo 嫁給董宇輝 "。

還有人通過考古以前的直播視頻得出結論：香港大學碩士畢業的 yoyo 對曾經的董宇輝愛答不理，如今的董宇輝令 yoyo 高攀不起；董宇輝紅了以后，yoyo 看他的眼神都變了，故意制造曖昧，這很勢利。

正所謂人紅是非多，而飯圈又最擅長無事生非。突然的爆火，讓新東方的直播事業一飛沖天，也給這些曾經的新東方老師招來了無端謾罵與傷害。

需要指出的是，直播帶貨這門生意本就建立在流量之上。超級主播李佳琦，走的就是流量路線，他本人也多次被卷入 " 飯圈大戰 "。

2019 年，李佳琦的口紅試色短視頻，在抖音和小紅書上大受歡迎，成為直播帶貨領域出圈第一人，吸引一眾 " 死忠粉 "，為其應援、打榜、反黑、控評，儼然一位流量明星。

巔峰時期，李佳琦的微博粉絲比 " 頂流 " 肖戰還要多 10 萬。他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登上熱搜。就連他的狗狗們，都組成了 " 奈娃家族 "，和許多大品牌推出了聯名產品。

為了維護偶像的地位，李佳琦粉絲 " 佛擋殺佛，魔來斬魔 "。

2019 年雙 11，百雀羚臨時放了李佳琦鴿子，直播間里熬夜等待的粉絲，一舉 " 攻陷 " 百雀羚微博評論區。

2021 年雙 11，被李佳琦捧紅的護膚品牌玉澤轉投薇婭直播間。為了李老頭的尊嚴，粉絲一邊在李佳琦直播間狂買玉澤的競品薇諾娜，一邊在社交媒體上抵制玉澤，" 忘恩負義的品牌別買 "。

今年 5 月，李佳琦在帶貨威露士消毒液時，點名批評某品牌換了代言人就漲價。

當晚，李佳琦直播間被滴露代言人肖戰的粉絲刷屏，指責李佳琦內涵肖戰。

但事實上，滴露消毒液并未漲價，只是在大促中的優惠力度有所降低。

由于李佳琦的 " 漲價論 " 站不住腳，這一次，他的粉絲終于在肖戰粉絲的瘋狂輸出下敗陣。

而李佳琦的 " 路人緣 "，也在一次次 " 飯圈大戰 " 中不斷被消耗。

對于主播而言，流量是代表著 GMV 的蜜糖，但同時，流量又帶著強大的反噬性。

在清朗飯圈亂象專項行動的影響下，大眾對流量的態度十分微妙：偶像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外界關注，一旦行差踏錯，那些曾經爭著給他錦上添花的人，又會爭著落井下石。

董宇輝就曾因在推銷玉米時，講了一個 " 谷賤傷農 " 的故事，而被指虛偽，" 新東方 6 元一根的玉米，農民能賺多少？"

6 元一根的玉米，打破了不少人對董宇輝的 " 想象 "：一個農村出身的知識分子，竟然賣這么貴的玉米，表演得天花亂墜，本質上還是直播間二道販子，" 割我韭菜 "。

另一方面，在粉絲的崇拜之下，流量明星不可避免地會陷入自我麻痹，仗著人氣高為所欲為。比如吳亦凡、鄭爽、張哲瀚，以及那些塌房的德云社相聲演員。

此外，粉絲盲目護主引發的危機，也需要偶像來買單。比如在 "227 事件 " 中，肖戰及其團隊沒能有效引導粉絲，放任 " 大粉 " 號召粉絲舉報 AO3 平臺，由舉報而引發后續的大規模抵制肖戰行動。

依附流量而生的偶像不敢得罪粉絲，最終卻因飯圈失控而遭到流量反噬。

算法時代，" 造神 " 變得容易，《創造 101》僅用兩個月就速成了一個楊超越。在算法的加持下，抖音張同學、劉畊宏、王心凌、董宇輝們頃刻之間獲得巨大流量，這些流量部分轉化為粉絲。

粉絲群體則通過砸錢、刷量、打榜、拉踩、嗑 CP，制造話題，努力維持著偶像的 " 神仙 " 地位。

在這個過程中，有的 " 神仙 " 很快過氣，有的 " 神仙 " 跌落神壇，有的 " 神仙 " 則像肖戰一樣在毀譽參半中謹慎求存。

東方甄選吃下流量紅利，收獲 2000 萬粉絲，飯圈化幾乎不可避免。樹大招風，前述所有因飯圈文化失范而引發的危機，都可能或已經落在了東方甄選的頭上。

基于此，董宇輝們需要時刻提醒自己謹言慎行，主動引導約束粉絲的失范行為，以免被卷入飯圈漩渦；同時練就一顆強大的心臟，抵御那些惡意中傷。

而對東方甄選來說，飯圈化帶來的挑戰還包括：如何留住董宇輝這樣的明星主播；在粉絲強烈反對 " 推新人 " 的情況下培養新主播；不讓人氣影響主播之間的同事關系；以及保住人氣，不讓自己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