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附近的電影院終于排《隱入塵煙》了。
作為時隔多年再次進入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角逐的大陸電影,從年初就受人矚目。
終于上映后豆瓣評分從 7.8 爬升到如今的 8.3,足可見其質量。

當然也有人不喜歡這部電影,認為如今沒有必要為取悅西方評委拍些落后的東西。
廠長倒不這樣認為,畢竟真實是種可敬的東西。

它觸發了我對童年生活的碎片回憶,00 年代的華北平原,和片中相似時間的蒼茫西北,除了地理位置不同,某些東西都是相似的。
比如片中他們為了建屬于自己的房子,男人賣力的制造土磚。
他們之前都是住在別人廢棄的土房,但由于危房改造政策,拆除有補貼。
那些早就脫離泥土的人回來將其趕走,他們居無定所,必須有自己的房子。
大雨和疾風交織的夜晚,他們努力將塑料布蓋在磚上,去守護生活的希望。


在我小時候,盡管是三間紅磚瓦房,但一開始沒有錢買磚建院墻。
我們用密密麻麻的樹枝插成籬笆,有些是楊樹和柳樹,遇水后慢慢發芽。
夏季狂風暴雨的雨夜,舊磚和木頭搭成的曬臺,曬著一家人維持生機的大蒜。
沒想到風這么大,蓋上塑料布沒用繩子捆扎,被雨淋后大蒜會發霉,我們必須冒雨拯救。
只有我和媽媽在家,雨下的人睜不開眼睛,我們撿起磚瓦壓蓋,直至驟雨停歇。


又如曹貴英(海清 飾)的病,她大小便不能自控,潮濕來臨時總是毫無知覺。
她的新婚之夜,因為尿濕床榻而窘迫,便撅著屁股對著火爐,趴在床頭對付一夜。
她去別人家看電視,尿濕了別人的凳子,被罵是瘟神趕了出去。
因為這件事,她喪失了太多體面、自尊,受到了太多侮辱。

恰巧我們村也有這樣相同病癥的老太太,她和好吃懶做的兒子相依為命。
人都是需要社交的,她來各家出門,剛開始還有凳子坐,之后便只能坐在地上。
她起身后下邊泥土的濕潤,或是干枯的白色印記,人們嘲弄又嫌棄。
小時候我也將她趕出家門,但卻受到爸爸的指責:她也是個人呀。


《隱入塵煙》里的這些細節都很真實,是真正的鄉土中國。
導演李睿珺的作品,基本都圍繞著他出生的花墻子村,鄉村的故事展開。
廠長前段時間介紹過他的《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改編自蘇童的小說,講述的是殯葬改革與入土為安的沖突。
拍電影也是件費錢的事,為了省錢,李睿珺電影的演員,一開始只能發動自己的親戚。
隨著聲名鵲起,慢慢有更多村民加入,因為他們也想在光影中留下活過的痕跡。


《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劇照
海清是《隱入塵煙》中唯一的職業演員,想要拍好這個角色,并不容易。
馬有鐵(武仁林 飾 導演小姨夫)和曹貴英都是被各自家庭拋棄的人,一場相親將兩人拴在一起。
馬有鐵過于忠厚老實,他的一生都在為自己三哥家的美好生活服務。
曹貴英不僅小便失控,脊柱側彎,腿腳也不利索,嫁不出去也干不了活,
哥嫂家里屬于她的位置,只有一個完全不能遮風擋雨的窩棚。


一個蘋果、一堆爐火、一件大衣,馬有鐵的體貼,讓她感受到愛情的滋味。
他們一起建房子,一起種地,一起上墳燒紙,一起在渠水中洗澡。
被拋棄的兩個邊緣人,因為有了彼此,有了生活的希望。
這樣的人是虛構出來的嗎?自然不是,紀錄片《算命》中的兩口子也差不多。



海清面臨的挑戰,是要說一口流利的方言,是要保持虛弱顫抖的體態。
而不是扮丑那么簡單——當然如今鄉村題材的女主沒有 " 土味 " 了,還要拿 " 最美村婦 " 的由頭做宣傳。
海清的選擇是遠離城市,住到鄉村,住到花墻子里,住到武仁林家。

武仁林一家只會講方言,海清一開始根本無法很好交流。
她以親戚的名義住下,換上一身普通棉襖,開始在村里溜達。
慢慢她會講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之后能夠嘮嗑,學習特殊的斷句方法。
她和家人微信只發文字,不發語言,盡量避免講普通話。


她觀察村民,那些顫顫巍巍的老人,那些被農活改變體態的婦人,來還原貴英的動作。
她淘來鄉親們的舊衣服,特地將新衣服做舊磨損,來契合貴英的經濟狀態。
她長時間待在這里,因為電影和農業時令相關,錯過那么幾天,今年就拍不成了。
甚至為了讓眼神變得黯淡,她蹲在地頭曬太陽,讓陽光刺激眼睛,因此左眼視力下降了不少。


《隱入塵煙》的海清,真的是一個窮困殘疾的村婦,徹底顛覆了廠長對她的固有印象。
《蝸居》、《雙面膠》、《媳婦的美好時代》、《小別離》、《小歡喜》...
觀眾眼中海清最拿手的戲路,亦是帶來榮譽和好感的角色,
是重復一個又一個中國式媳婦,詮釋一個又一個媽媽。



所以,當她登上《男人裝》身著清涼時,有人 get 不到她的性感。
演《紅海行動》等片子,被吐槽是演技拖后腿的那個。
《隱入塵煙》終于再次證明了她的演技," 海清,你是我的神!"

最近一段時間,海清的真實性格也被大家津津樂道。
比如 2013 年《快樂男聲》上海清給歐豪拉票前的驚人一跪。
" 雖然今天我是節目的 V 神,但此刻在舞臺上 ... 歐豪,你!是!我!的!神!"
當然," 這輩子我的短發為你而留 " 的海清,早就變成長發。

又如頒獎時為了照顧郭敬明身高,在臺上脫掉了高跟鞋。
并說:" 主辦方說很多女演員都要爭著給小四頒獎,但是必須脫鞋。"
郭敬明也只能保持蜜汁微笑,內心直呼救命。


《隱入塵煙》發布會更是又曝新梗,上廁所的時候不知道要拴門。
蹲在哪兒正和朋友視頻呢,不知道何時羊進來了,沒有舔到,但肌膚感受到羊在喘氣。
被驚到的她慌忙站起,手機卻啪的一聲掉進輪回之物。
引得對面的朋友莫名其妙,發出疑問," 這是哪兒?!"

有些網友認為這樣的海清太虎了,太神經大條,太低情商了。
事實上,海清在生活中就是個大大咧咧,口不遮攔的人。
她曾經在節目這樣反思自己:我是一條瘋狗,周圍人是一道柵欄,
在安全范圍內怎么叫都行,因為她知道有柵欄保護著她。
但一放出柵欄,(觀眾就會意識到)她就是一條瘋狗。

海清的確也有真性情的資本。
她出身南京名門望族,著名的景點甘家大院就是母親祖上的家產。
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學表演、做演員,一路走來也是順風順水。
從不炒作私生活的她一畢業就隱婚生子,不拍戲就好好過日子 ...

總之,《隱入塵煙》是好故事遇上好演員的電影。
廠長寫這篇文章時盡量避免太多劇透,是因為想給大家帶來更好的觀看體驗。
它或許不夠商業,不夠主流,但絕對配得上(截至目前)年度最高華語評分。
憑著良心,必須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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