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來源:K 社
" 媽媽已經給你找好關系了 "
" 你直接就進話劇院,在那兒當演員 "

上面這段臺詞,出自近期正熱播的某部國劇。
不過在開播當晚,劇情里幾處托關系,找門路的片段就被緊急刪了個干凈。

而之所以會這么風聲鶴唳。
大抵和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考編事件有關。
不過今天倒不是要吐槽這場烏龍,而是想起,舞臺的聚光燈下,有不少人迷失其中。
可能早已忘記,演員本就是一份工作。
而這份工作,與其他行業無異,本該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人藝,即北京人藝(北京人民藝術劇院)。
創辦于 1952 年,首任院長是著名劇作家曹禺。
它不僅是鼎鼎有名的「郭老曹」劇院。

郭沫若、老舍、曹禺的經典作品
《茶館》《日出》《雷雨》《龍須溝》
至今還在人藝的舞臺上,只要開演,場場爆滿
也培養了一批我們眼中實力過硬的戲骨們。

2019 年,北京人藝時隔數年重啟「表演培訓班」。
不止范圍從應屆放寬到畢業多年的「社會人」,計劃招錄人數更多達 30 名。
這消息一出,引得 1000 多人爭相報名。
然而,最終卻只錄取了15 人。

雖然是接近百里挑一的比例,但其實,原本沒有引起多少「圈外人士」關注。
直到 2022 年,也就是今年的六月份。
北京人藝建院七十周年,一部紀錄了學員班考核培訓全過程的十集紀錄片《我在人藝學表演》,作為獻禮首次開播。
看完后大家這才發覺,想進北京人藝到底有多難。
首先,藝和德缺一不可。
藝,是能力,也是潛力。
如今已是人藝副院長的馮遠征曾在采訪里透露過些許招人的現狀,說有的年輕人,北電中戲畢業后來面試,竟然還是表演藝考時從培訓機構學到的三板斧。

講到這兒,馮遠征有點納悶地問:
四年都沒練過功,那我要你干嘛呢?

而德,即是德行,也是人品。
不要裝腔作勢,不要弄虛作假。
他打了個比分,說有些小孩耍小聰明,有些小孩兒愛在背后搞小動作。
要像這樣,那對不起,一概不要。

其次,還有項硬性規定不能違背——
培訓班學員一年不允許在外接戲。
秉著前面的標準,他們從八百多人里挑出了十五名學員。
其中不乏已經拍戲數年,小有名氣的演員,例如在《覺醒年代》里扮演魯迅而被大家所熟知的演員曹磊。

可后來,曹磊因時間沖突,無法滿足不接戲的規定,在已經培訓半年的情況下,遺憾退出學員班。

可能有人會問,話劇演員在外演戲不是挺正常的嗎?
的確,掛名拍戲如今屢見不鮮,稀松平常。
像有些話劇院,掛名幾百個演員,可大部分演員十幾年一場話劇都沒演過,全在外拍戲。

但在北京人藝,歷來不開這樣的綠燈。
甚至不僅僅是針對新人,這項要求對人藝所有在編演員一視同仁。
即便好的話劇演員,演戲的邀約不會少到哪里去,而一場話劇 1500 的酬勞,也實在難與片酬相比。

但,假使拍戲與演出撞上。
就必須無條件服從演出。

劇院工作才是第一位。
做不到?那就走人。
所以從過去到現在,人藝歷史上有不少退出的演員。
早期有巍子下海單飛,江珊退出與唱片公司簽約,陳好為了給爸爸賺錢治病,辭職去拍電視劇。
近兩年,藍盈瑩在浪姐前后也因工作安排不開,只能從人藝辭職,同時期雙姝之一的宋軼也是如此。

不過可惜歸可惜,人藝的「坑」,只留給愿意在話劇表演上精進的「蘿卜」。

這也是為什么表演班開班后,老師講的第一課不是學藝,而是——
要當明星,別來人藝。
" 孩子們,你們要想到這兒來掙錢的話,北京人藝不是讓你發財的地方,舞臺劇也不崇尚金錢至上。你們要真心喜歡戲劇,這個很重要。你們要先學會做人,再學會演戲。"

因為他們早已明白,想要留下,就必須作出取舍。
所以濮存昕十幾年沒有拍戲,一心扎在話劇里;馮遠征拍戲三十年,從沒耽誤過一天人藝的排練;
吳剛自《人民的名義》大火后,也是寧可外面的戲黃了,都必須要完成劇院的演出。

北京人藝話劇《嘩變》劇照
但話又說回來,做好了收入驟降,一年,乃至從此曝光量都會銳減的心理準備。
就能留在人藝了嗎?
好像也并不能。
因為人藝學員班有項傳統,叫「甄別期」。
甄別即淘汰,一年后,被甄別的學員將告別人藝,重新進入社會。

不過幸運的是,雖然留在北京人藝難度系數不低,但表演確是實打實的大師課。
負責他們的老師,都是在人藝浸潤多年,經驗豐富的藝術家們。
像馮遠征負責調教學員的形體與吐字歸音。

即便滿場子的學員都念著最熟悉的那句八百標兵奔北坡,炮兵怕把標兵碰,聽不出差異。
但只要馮遠征一抬眼,就這么一聽,一摸,他就能發現每個人發聲部位與氣息的問題。
他說,臺詞訓練是重中之重,人藝的演員,要得每個字發出去,都能打到觀眾席最后一排。

而打磨他們演技的,則是濮存昕與龔麗君等老師。
不得不說,有時老師一個精準的示范,哪怕是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讓人開悟不少。

我印象最深的,是學員在排演《雷雨》中的第一幕。
講的是繁漪下樓后環顧四周,發現屋子又變樣了。她不滿周樸園的專制、固執、霸道,冷冷地講,什么事自然要依著他,他是什么都不肯將就的。
其實學員表演乍看沒有問題,將劇本老實的還原出來,環視,踱步,嘆氣,不多不少。

但只要你看到龔麗君老師的示范,就會立刻明白,什么是教科書級的表達。
她慢慢走出,環顧四周,舉止矜持卻猶疑。
明明就是幾步路罷了,但你就是能感受到這一刻,她的痛苦,和那幾分憂郁,幾分哀怨。

同時,還請來了藍天野、呂中、宋丹丹這樣的藝術屆前輩給同學們分享自己的經驗。

在這種等級與強度的培訓下,受到來自導師的全方位降維打擊與反復錘煉。
導致有的學員越學習,越發現自己的無知。
可能來之前信心滿滿,覺得自己的水準已經能夠上臺表演。
等訓練仨禮拜后,再被問及這個問題,只能坦誠地回答,我演不了,差太遠了。

也就是說,甭管你有名無名,是話劇新人抑或老炮兒。來到這里,大家起跑線全都拉平,從身到心被打散重組。
撐得住,不一定能留下來。
可撐不住,一定會被「甄別」。

所以與其說《我在人藝學表演》是部紀錄片,倒不如說,它像是人藝版的《演員請就位》。
只不過與綜藝的浮夸不同,北京人藝,即是殿堂也像世外桃源——
讓演員回歸成職業,而不是一種光環。
那,人藝是怎么給演員「祛魅」的呢?
讓他們把自己當成普通人。
曾經何冰接受采訪時,被問及北京人藝是不是還那樣,甭管多大腕,都不擺譜,端個茶缸就去排練。
他聽完問題,自然地接了句,這個當然。

而在紀錄片里,也無數次看到馮遠征在寒冬天拎著大包小包上班。
哪有什么助理,與街上通勤的普通人沒多少區別。

也把演員這份工作當成是三百六十行里的普通「工種」。
進來了,就踏踏實實工作。
沒有成名不成名,出名不出名那一說。

因為越想成名,反而越容易鉆牛角尖。
當年胡軍畢業后進入人藝,以為自己能大干一場。
結果卻從上學時的聚光燈中心,變成了《蔡文姬》身后杵桿的龍套,一站就是四十分鐘。
跑了許久龍套,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不適合做演員后,他才明白,不管是誰,到了人藝這樣的單位,也得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可能是人藝給所有演員的一句忠告。
然而惋惜的是,不止是話劇演員,如今演藝圈,有「歸零」心態,還維持一份職業應有的素養,尊重自己的行業的演員,恐怕不多了 ... ...
除了鋪天蓋地的「敬業」通稿。
就只剩老藝人們對現狀的詫異與茫然。
于是你會看到劉德華反問魯豫:準時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怎么連準時都是優點了。

陳道明也不懂,演員能背下臺詞,原聲出演,能在冬天拍夏戲,夏天拍冬戲。
這種以往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也能當做是功勞。
建議部分演員全文背誦

說到這兒。
我又想起馮遠征提到話劇,提到被觀眾認可時的幸福,眼睛里閃爍的星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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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演員,想去追求更高聲望,名利都無可厚非。
但對這群仍堅守著舞臺的「他們」而言。
這世界上大部分事,都沒有太大意義,真理和熱愛除外。
而一旦站上這個舞臺。
所有的一切都只化為一句話——
戲比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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