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話說得太滿,早晚被打臉。
就像上一周,我還對朋友癡迷的戀愛真人秀不屑一顧,不能理解圍觀素人談情說愛有何樂趣。
結果現在就沉浸在一檔戀綜中不可自拔——
《出柜羅曼史》。

顧名思義,這是一檔講述亞文化群體的戀愛觀察節目。
三對情侶嘉賓在鏡頭前大方展現自己的愛情,以及如何與自我和解,與父母和解,與視自己為異類的世界和解。
初嘗甜,后勁苦,每集都能讓人哭成淚人。
節目中有三組情侶嘉賓。
一對交往快兩年的男孩;

一對正在準備結婚的女孩。

第三對情況比較復雜,男方是跨性別者。


他們都是與社會主流背道而馳的邊緣人。
鏡頭外,被一部分韓國觀眾抵制。

有人跑到節目制作方 Wavve 公司大樓下拉橫幅抗議。
有人在論壇發帖,反對這檔節目," 千萬不要用節目美化并正當化這種不應該的事情 "。
不過抵制并未成功,節目最終如期播出。
制作人林昌赫表示:大部分對于這方面群體毫無關注,我想為這些觀眾創造一個契機,幫助他們稍微關注和思考一下自己和其他人的生活。
鏡頭中,被父母,朋友,同事以及許多陌生人拒絕。
一位男嘉賓講述自己剛開始出柜時,有些朋友主動疏遠他,千方百計避開同他的聯系。
提到自己,朋友的反應就是:他和男人談戀愛誒,好晦氣。

另一位女嘉賓,由于交往女孩子,至今沒有得到父母的理解。
母親對她失望至極,放下狠話:要么分手,要么斷絕母女關系。
她和女友準備結婚,兩人都做好了雙方父母均不出席的心理準備。
拒絕她們的不僅有父母,還有婚慶公司。
由于這類群體結婚大多存在父母反對的情況,很多婚慶公司為了不惹麻煩上身,選擇不接他們的單子。

這里想特地講講第三對的故事。
跨性別者知海,是一位 FTM,也就是生理性別為女,但心理性別為男。
記名太麻煩了,這里我們就叫他 " 襪子哥 "。
因為他認為自己穿泳褲時襠部過于平整,就塞進了一只襪子。
這個舉動被女朋友敏宙狠狠嫌棄了:沒有人會盯著你那里看!

這當然只是個玩笑,但生理性別和個人認知的不統一,以及由此引發的種種麻煩,是襪子哥們面臨的實在難題。
為了讓自己從外觀上更像男性,襪子哥切除乳房,堅持健身,還接受了荷爾蒙激素治療。
恰恰是因為這一身腱子肉,他即使在生理上依舊是女性,但想進女更衣室的話,需要用證件證明自己的性別。
在回家取身份證的路上,游泳館打來電話,委婉表示這次不能進。

我看到這里時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一方面,游泳館工作人員考慮到其他客人的感受,要求襪子哥出示證件,合情合理。
另一方面,襪子哥認為自己生理性別為女,法律上的性別尚未修改,想去女更衣室,同樣能夠理解。
然而正是因為雙方都沒錯,才更讓人生出一種無力感。
游泳館進不去,大不了回家,敗興而歸而已,但如果是衛生間呢。
對襪子哥來說,只要出門,就要一遍遍解釋自己,證明自己,即使有時這么做了,也無濟于事。
這種麻煩可以避免,但偏見和歧視,無處不在,防不勝防 。
襪子哥的女朋友敏宙,曾把兩人的戀愛故事發到 Youtube 上。
上司看到后破口大罵:你這個 XX 女人,瘋了吧!
襪子哥看到這些臟話連篇的信息后,刪掉了所有女友露面的視頻。
同事也開始背地里議論,受不了風言風語的敏宙,最終選擇了辭職。

節目中其他嘉賓都遭受過類似的攻擊。
喜歡女孩的女孩,會被質問:不懂男人的好嗎?
喜歡男孩的男孩,會被辱罵:腦子有 X,臟。
" 不同 " 不等于錯誤,只是很多人,尤其是屬于社會主流的大多數,看到與自己不同的人時,往往不由分說地斷定,這是錯誤的生活。
然而人人都有成為社會少數的可能,如果不同就是犯錯,那我們每個人都有被審判的一天。
《出柜羅曼史》展現了亞文化群體被排斥、誤解的種種細節,但沒有沉浸于描摹他們的痛苦。
而是像拍生活中隨處可見的異性戀情侶一樣,記錄他們的相處。
襪子哥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敏宙一個早安吻,順便調侃對方睡相丑。
穿著同款睡衣,戴著情侶束發帶,兩個人擠在不算寬敞的洗漱間里洗臉刷牙,對方彎腰漱口時幫忙抓頭發。

出門買菜,小兩口被老板娘認成新婚夫婦時開心得蹦起來。
之后無論是處理食材,還是做飯、擺盤,兩個人都共同完成。
襪子哥無意間聊到自己的感情經歷,敏宙精準捕捉到 " 無數的 " 這個形容詞,開始吃飛醋。
倆人就 " 誰的前任更多 " 這個問題開始打情罵俏,像極了我身邊的每一對臭情侶。
成年人戀愛,免不了會討論一些帶顏色的話題。
這里就不得不提另一對女孩,她們和朋友聊天,不知不覺聊到這件事上。
朋友說:以前嘲笑一個月一次的大叔,沒想到自己現在還不如大叔。
兩位女嘉賓異口同聲:工作太忙了,躺床上一閉眼就睡著了。
其中一位經典發言:畢竟那種事也算勞動啊。

看來不管性別如何,性向又如何,大家都是被迫戒色的社畜。
五期節目看下來,我從這些嘉賓身上感受到的最強烈的一點:
客觀上,他們的確是社會邊緣人,婚姻關系不被法律承認,社會中多數人不認可。
但他們心中并不認為自己很特別,也不應該被特殊對待。
兩個女孩的朋友,同樣選擇公開出柜,和一位女生結婚。
當她把這個決定告訴周圍人時,所有異性戀都夸她很有勇氣。
她本人卻不以為然:異性戀結婚,同樣需要勇氣,這本應跟性向無關。
換句話說,對一些人來說順理成章的事情,對另一些人而言,卻是需要鼓足畢生勇氣,才敢邁出一小步。
節目中三對情侶都表達了對婚姻的渴望,想要結婚,想要和身邊的人共度一生。
然而現實中,那對男生,即使已經相戀六百多天,逛超市時還是得顧忌周圍人的目光,挽個胳膊都不敢,擔心 " 老奶奶看到后會暈倒 "。

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沒有人會完全不在乎周圍人的看法,尤其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那對準備結婚的女生,跑到法住寺行 108 拜之禮為父母祈福,即使他們還是沒有原諒自己的 " 過錯 "。
我很喜歡之后慧佑大師開導她們的那番話:
「松樹被風吹過的話,枝葉就會搖擺。
我們本來想要平靜幸福的生活,可是周圍的人不愿消停。就像會起風,會下雨,可是這顆松樹不會消失。
旁人的看法,就像是風和雨,松樹大部分時候都很平和,只是因為暫時起的風搖擺了枝葉。
周圍人看我的眼神,只是暫時有些不自在,但兩個人的愛意不會動搖。
在那陣風停下來之前,請兩位真切地互為依靠,試著爭取愛情吧。」

《Merry Queer》的觀察間有三位主持人,他們性向和性別不同,提供了三種視角。
其中的異性戀女主持 HaNi,之前身邊很少有(或者她沒意識到)屬于亞文化人群的朋友。
所以剛開始看到兩位男嘉賓起床后卿卿我我的畫面,她會不自覺地尷尬和難為情。
節目并未強硬地輸出 " 我們不應該并且不能感到尷尬 " 的觀點。
而是借另一位性少數者主持人洪錫天之口,表達對大多數人的理解:會尷尬是人之常情,畢竟生活中很少見到這種場面。
洪錫天在 2000 年公開出柜,是韓國演藝界的第一人。
因此他的很多反應,給人一種強烈的今昔對比感。
一位男嘉賓講自己跟身邊人出柜時,七成朋友都是支持自己的。
洪錫天感慨萬分:我那個時候,想都不敢想。
22 年前,洪錫天在電視節目中自曝性向,一時間事業跌入谷底。
雖然沒有明面上的封殺,但韓國國內的電視臺默契地不再邀請他,這種沒有任何曝光的生活,一直持續到 2007 年。

過了很久之后,洪錫天講出了當時的想法:
「原本想著 20 世紀不被接受的,在 21 世紀會被接受,但似乎只有數字改變了。」
在那段無比艱難的日子中,他對朋友說:再過幾年,會不會有講述我這種人的節目呢?
22 年后的今天,《Merry Queer》出現了。

第一期,主持人就表達了這檔節目的初衷:
「我們不是在提倡、鼓勵這件事,或者要對這件事遮遮掩掩,或是盲目地支持,更不是去美化。
我們就是在注視著,讓大家了解到,原來社會中有這樣的人和人生。」
沒有惡趣味的獵奇,沒有拿性少數群體博眼球,沒有高高在上的憐憫。
取而代之的是以平視的姿態,展現六個生活在社會背光處的普通年輕人。
或許《Merry Queer》不算完美,但能有這樣的嘗試,便值得鼓勵。
正如一則短評所言:在被忽略的黑暗里,現身永遠比偽裝更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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