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快報訊（記者 王瑞）直播間里豪擲千金，沉迷于網(wǎng)絡虛擬世界的阿諛奉承，浙江省淳安縣千島湖建設集團城建發(fā)展有限公司原經(jīng)理邵忠陽，多次違規(guī)借款和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利借機受賄，總金額達 649 萬元。最終，邵忠陽因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二個月，并處罰金 50 萬元。經(jīng)統(tǒng)計，約 5 年的時間里，邵忠陽先后在直播間打賞 500 多萬元。近年來，用贓款打賞主播的案件屢見不鮮，那么問題來了，這些錢還要的回來嗎？對此，現(xiàn)代快報記者專門咨詢了律師。

【案件】

沉迷當 " 榜一大哥 "

在直播間打賞 500 余萬元

據(jù)了解，邵忠陽 1994 年參加工作，從一名自來水安裝工逐步成長為一名中層干部。2016 年 9 月，千島湖建設集團任命邵忠陽為水務公司經(jīng)理。工作之余，邵忠陽經(jīng)常在網(wǎng)絡直播間看主播表演，并給對方打賞一些禮物。隨著賬號級別越來越高，邵忠陽在平臺上也小有名氣。玩家和主播都把他當 " 大哥 "，誰對他不禮貌，主播還會將其踢出，以示對他的尊敬。" 榜一大哥 " 的身份和隨之而來的奉承，讓邵忠陽十分受用。

到 2018 年底，邵忠陽打賞的資金達到 100 多萬。在直播中瘋狂揮霍，需要大量資金。僅靠邵忠陽個人和家庭收入遠遠不夠，于是他開始貸款、透支信用卡，還把主意打到承接水務公司工程的老板們身上。此后，邵忠陽開始向工程老板違規(guī)借款來填補債務窟窿，不僅不支付利息，還收受他們給的好處費。

2019 年 3 月，邵忠陽換崗到城建發(fā)展有限公司任經(jīng)理，管理的項目越來越多，手中權(quán)力越來越大，他打賞的金額水漲船高。2020 年，邵忠陽用于網(wǎng)絡直播打賞的金額高達 500 余萬元。而以借為名向有求于他的老板們索賄，成為邵忠陽常用的斂財手段。

2021 年 4 月，淳安縣紀委監(jiān)委對邵忠陽嚴重違紀違法問題進行審查調(diào)查。經(jīng)查，邵忠陽多次違規(guī)向管理和服務對象借款，總計 445 萬元；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索取或收受他人給予的財物，價值共計 204 萬元。2022 年 3 月，邵忠陽因犯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二個月，并處罰金 50 萬元。

【疑問】

打賞主播花出去的錢，能要回來嗎？

邵忠陽因受賄罪獲刑，受賄的錢絕大部分都用來在直播間打賞主播了，那么這些錢還能要回來嗎？對此，律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持有兩種不同觀點。

觀點一：

屬于善意取得，打賞完成錢款無法追回

江蘇法德東恒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藍天彬律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 邵忠陽是成年人，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可以獨立實施民事法律行為。打賞是一種贈與行為，贈與行為已經(jīng)完成，而網(wǎng)絡平臺和主播屬于善意取得，因此無法讓其退回。除非網(wǎng)絡平臺或網(wǎng)絡主播明知系贓款，仍予以接受，這時候網(wǎng)絡平臺或網(wǎng)絡主播同樣涉嫌違法，相關贓款可以要求退出來。"

" 如果直播平臺，不存在欺詐或者敲詐的情況，那么這錢多半無法要回。" 江蘇天倪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志華律師認為，邵忠陽受賄犯罪，和其打賞女主播，是兩個不同的法律事實。" 受賄犯罪屬于刑事案件，但是打賞女主播，雙方形成的是一個民事服務合同。邵忠陽受賄，與其花錢打賞主播，這兩件事本身不存在刑事和民事交叉，也不存在先刑事后民事一說。" 張志華表示，邵忠陽雖然知道自己的錢來路不正，但被打賞的主播并不知情，應當認定為善意第三人。" 如果主播知情，那么不但全部錢款應當追回，同時其還有可能涉嫌共同犯罪或者隱瞞犯罪所得罪。"

北京觀韜中茂（南京）律師事務所倪軍律師則認為，打賞錢能否要回的核心問題在于，要審查主播是否構(gòu)成善意取得。如果是善意取得，強行追繳可能存在爭議。而對于是否善意取得的認定，公安機關可以對邵忠陽與主播之前的關系進行審查，看兩人是否在現(xiàn)實中認識，邵忠陽在打賞過程中有無表露身份，或者主播之前不知情但在后期轉(zhuǎn)化，一旦認定非善意取得，那么完全可以對主播包括平臺進行追贓。

觀點二：

屬于可撤銷贈與，這種打賞有失公平原則

" 我認為只要法院認定是贓款，法院執(zhí)行局就應該進行追繳。" 江蘇鐘山明鏡律師事務所許輝律師認為，觀看表演屬于服務合同，但打賞主播是對主播表演的獎勵，并不是強制行為。也就是說，觀看表演可以打賞也可以不打賞，這屬于贈與行為，而非交易行為。" 贈與沒有善意取得之說，而且贈與是可以撤銷的，因此只要法院認定打賞主播的錢為贓款，就可以進行追繳。"

同樣認為可以追繳的，還有江蘇斐多律師事務所主任嚴國亞律師。他表示，" 市民即便購買明星演唱會的門票，也不過數(shù)百至幾千元，而觀看主播打賞，竟然多達 500 多萬元，這顯然有失公平原則，不是合理對價。" 嚴國亞認為，打賞主播的當事人或他的妻子，有權(quán)要求返還財產(chǎn)。加之打賞的錢本身就屬于贓款，法院應當進行追繳。

北京大成 ( 南京 ) 律師事務所王春蘭律師也表示，應該予以追回。" 即便打賞主播屬于贈予行為，因為是無償取得，超過必要的限度，都應當考慮是否符合常理。" 同時，她表示，《刑法》第六十四條規(guī)定，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一切財物，應當予以追繳或者責令退賠。此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刑事裁判涉財產(chǎn)部分執(zhí)行的若干規(guī)定》第十一條的規(guī)定，被執(zhí)行人將刑事裁判認定為贓款贓物的涉案財物用于清償債務、轉(zhuǎn)讓或者設置其他權(quán)利負擔，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應予追繳：（一）第三人明知是涉案財物而接受的；（二）第三人無償或者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取得涉案財物的；（三）第三人通過非法債務清償或者違法犯罪活動取得涉案財物的；（四）第三人通過其他惡意方式取得涉案財物的。

【判例】

男子打賞主播 2000 萬余元系贓款

法院：判 12 年，依法追繳！

事實上，近年來用贓款打賞主播的案件屢見不鮮。蘇州吳江的一名小伙子周某，兩個月挪用 20 萬公款打賞網(wǎng)絡女主播；廣西河池市一名女出納，半年時間挪用公款打賞給該男主播超過 430 萬元；北京順義國企員工于某，挪用公款 785 萬打賞女主播 …… 那么，到底有沒有打賞主播贓款被追回的案例？現(xiàn)代快報記者查詢后發(fā)現(xiàn)，還真有！

今年 2 月，山東省濟南高新技術產(chǎn)業(yè)開發(fā)區(qū)人民法院審判了一起職務侵占案。據(jù)悉，被告人李某是一家公司的財務人員，他利用職務之便，侵占公司 4800 余萬元至個人賬戶。李某的非法所得用于打賞主播、游戲充值、娛樂消費、償還個人借款等。其中，僅直播平臺充值打賞就高達 2300 余萬元。截至案發(fā)，李某已將涉案資金全部揮霍。最終，法院判決李某有期徒刑 12 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chǎn) 80 萬元。同時，用于打賞主播和贈予的涉案贓款，被法院依法追繳，發(fā)還被害單位，追繳后不足部分由李某在判決生效后十日內(nèi)退賠。

承辦該案的法官認為，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刑事裁判涉財產(chǎn)部分執(zhí)行的若干規(guī)定》第十一條第（二）項規(guī)定，第三人無償或者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取得涉案財物的，人民法院應予追繳。李某給主播刷禮物打賞是贈與合同法律關系。主播在獲得高額打賞的同時未付出相應的勞動，不是善意取得，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不相符。被告人向直播平臺充值的贓款屬于應予追繳的范圍，應當予以追繳。

（編輯 李蔚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