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家好,說個喜事,以后我行走江湖又多了個頭銜:
我是成龍一掌打不死的女人。
事情是這樣的,上周我達成了職業生涯的高光時刻,訪問了成龍大哥。
但是采訪中途,他突然從凳子上彈射而起,一掌拍在了我的手背上。
現場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懵了五秒后,爆發出了當天的第三次哄堂大笑。
大哥足足繞場一周,終于不甘心地坐下:
" 你會不會發現房間有只蚊子就一個晚上睡不著覺啊?我就是這樣,把所有燈打開,跟它耗到天亮。"
成龍,跟我想象得真的不太一樣。

掐指算算,成龍今年已經 68 歲了。
他不介意被制作成鬼畜視頻,喜歡家具城殺手這個稱呼,也很懂脫口秀。
幾個月前,他就在某檔節目上貢獻了自己的脫口秀首秀。
但采訪當天,大哥本人一聽我提起這茬就直拍大腿:" 嗨呀,我當天緊張到不行的。"
" 當時那期節目和我說是宣傳警察和消防員的,我覺得應該去好好支持。
但是到了現場,真的上臺彩排,非常緊張,走又走不掉,還好最終順利地說完。"

互聯網從來沒有停止對成龍的消費。最近港媒還曝出了一樁他和私生子相認的謠言,身邊的人一開始都沒敢告訴他。
大哥大幅度地擺擺手表示:這么明顯的假新聞,有什么不敢講的呢?
" 我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看我平時也不喜歡那些預先設計好的問題,別人問什么我都可以答。"
但在早年間,成龍還做不到這么坦誠。
那時候記者總是不可避免地要談及他的私人問題,他有時會用謊話應付。
他說,這些違心的謊言和那些曾經的隱私,都成了他無法直面自己的負擔。
" 后來有人問我,你知不知道錯了?我說我知道錯;那你以后會再犯嗎?我說我不會了。"
對成龍而言,只要還有人愿意議論他,那就是件好事,至少自己還保有一部分娛樂大眾的價值。

顯然,成龍至今都沒有厭倦演員這份職業。
作為一個每天跟工作撕扯的年輕人,我很好奇為什么他可以大半輩子都那么敬業。
而我們好像只想躺平,碰上調休就更加認定上班就是一場大大的騙局。
大哥對此搖搖頭:" 如果今天我是那些年輕人,我也躺平。"
當年自己哪怕斷了腳也照常開工,但這三年卻愣是什么也做不了。
疫情以來,各個行業都受到很大影響。普通人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不太好找,更別說追夢了。
" 所以我一直都覺得,躺平只是年輕人的一句氣話罷了。"
" 等到春暖花開,疫情散去的時候,躺平的年輕人一定會像僵尸一樣蹦起來。"

成龍身上有一種讓人熟悉的要強。
他可以前腳像認命一樣說出:" 我那種易怒的、血氣方剛的少年時代已經過去了,過去了。"
但在聽到 " 是否覺得自己的黃金時代已經消逝 " 的時候,又倔強地回答:
" 我們這一代,某一些人的黃金時代過去了。但屬于我自己的黃金時代,我覺得還在。"
大哥忍不住掰著手指跟我們算,如無意外,明年國內外一共有十幾個項目在等著他。
他可能都沒發現,自己這會兒差不多是在用一種炫耀的口吻說話:
" 你看到我都到了這個年齡,還有導演、編劇專門為我寫劇本。"
" 我可能拍不了年輕人的戲,但年輕人也一定拍不了我的戲。"
成龍沒承認,我們倒是全聽出來了,他老人家根本不想退休。
他就像那誰誰家的老爸,不服,頑固,恨不得自己在工作上就像克林特 · 伊斯特伍德一樣超長待機。

不開工的時候,他喜歡追劇。
看的大部分是國產經典影視作品,《大紅燈籠高高掛》《黃土地》《大宅門》等等。
" 我也看《甄嬛傳》,第 20 集、第 31 集、第 40 集 ...... 這么跳著看,沒趕上就不看。我還沒看完,但是大概已經知道講的是什么故事了。"
講到這里,大哥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看起來對自己的閱片量很滿意。
他眉開眼笑地說起在德國工作的那段時間,自己還會在每天拍完戲后,跟成家班一起坐下來追《鐵齒銅牙紀曉嵐》:
" 我買了錄影帶,一碟可以看一兩個小時,一看就到天亮,好痛快。"
" 我覺得這些影視劇都很好看,原來我們在這片土地上這樣生活過啊。"
" 作為學著不中不西的文化的香港人,我過去知道的實在太少了。"
在躺平的這三年里,成龍還多了一個新的愛好,讀書。
他對這個愛好幾乎是一種珍視的態度,因為小時候沒有接受過系統的中文教育,很多字以前都不認識。
像現在這樣讀王陽明,看《百年孤獨》,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 以前別人發短信給我,不管簡體繁體我都看得很慢,但我現在進步很大。"
他一邊在空氣中來回劃動食指,模擬自己識字的速度,一邊笑瞇瞇地期望著大家的反應。
成龍的熱情就像一顆保齡球,毫無保留地撞向所有人。
他總是把片場當家,像個大家長一樣操心著身邊的人。
" 我永遠都是急不可待地要去現場,給他們安排好茶水、早點、晚點、冰淇淋,都是我自己出錢。"
" 別的劇組還有人每天不吃早餐就來現場,跑到我的劇組蹭飯,他們說只要有成龍大哥的戲,絕對管飽。"
大哥滿臉驕傲地說:" 我是管吃、管飽、管好。平時沒事還要撿撿垃圾,我的現場總是干干凈凈的。"
但是一回到酒店,他就對孤獨無所適從,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大哥變成一個原地煩躁的可愛老頭。
" 我就不愛一個人在房間呆著,有時候連開個電視都不會,為什么現在開個電視這么復雜呢?
我要看個電影,把電視一插,完了之后又要連什么東西,又要下載什么東西。我們以前看電視直接調臺就行了,現在我都不會操作那些東西,煩死了!"
成龍無奈地別過頭去,像是跟電視機賭氣,又像是表達著自己對獨處這件事的抗議。

成龍入行六十年來,是出了名的搏命。
" 以前成家班拍戲是不問原因的,do or die."
大哥給我們描述了這樣一個場景:
現場機器擺好,救護車的門大開。拍完一個鏡頭后,誰斷胳膊斷腿,頭破血流,就可以直接送走。
他從不會走過去詢問演員的傷勢,只是很冷靜地坐在那兒說,換一個。
" 我自己拍的時候也狠,畢竟做大哥的嘛。有一次摔下來感覺我的脊椎骨直插心臟,但我還是必須站起來。"
就這樣在鬼門關來回游走了無數次,成龍知道那種滋味不好受,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成熟。
他厭惡自己以前那副樣子,逐漸變得謹慎保守:
" 我自己倒沒事,但我不舍得別人受傷。我不想讓他們再走我的老路,去吃那種苦,讓他們的家人擔心。
所以后來拍戲的時候會格外小心,一個危險的小動作都要思前想后,并且保證每一根繩子每一個卡扣都是最安全最先進的。"

那確實是屬于他們的,屬于動作片的黃金時代。
雖然成龍暫時不退休,但他打從心底害怕國產動作片會退休。
聊到這的時候,大哥眉眼間的神采明顯淡了下來。他已經沒有什么個人憂慮,只是時時擔憂著行業的未來。
放眼整個娛樂圈,真正的武打演員越來越少。如果吳京再退休了,似乎更沒什么人了。而年輕的演員們顯然更依賴于替身、特效。
但大哥已經不再像從前那么氣憤,語氣里也多了些體諒。他知道,是這個時代,這個系統,讓年輕一代們變成了這樣。
幾十年前的演員們自己擁有話語權,沒那么多限制。
" 現在呢,一個大公司簽一個藝人,還要安排助理、經紀人、法律顧問,他們跟過來一一看過才能決定要不要做。
這個不行,太危險了;那個不能做,要找替身。
其實你叫那些演員做,他們也會去。但公司不允許,他們就連嘗試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作為華語影壇的老大哥,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歐美國家全靠特效拍攝超英電影的羨慕。
" 我不是損他們,而是佩服他們,因為我也想做。
明明我們的動作片是起源,他們也是學習了我們 Jackie Chan style 的打法。完了再加上 CG 特效,他們拍出來的效果就比我們好多了。"
成龍確實不如幾年前固執了,他看待很多事情的態度都變得柔和。但那份責任感的份量,從來不見少過。

整個采訪過程里,我們并沒有刻意提起成龍那幾張 A4 紙都寫不完的成就,他自己似乎也不并想再復述。
直到我問出:作為一名國際巨星,你覺得國際巨星應該具備什么條件?
他沉默了一會,雙手合十回答我:" 國際巨星是你們捧出來的,真的。"
說完這句,他又沉吟很久,才再次開口:
" 以前我想做明星,但是戴了眼鏡沒人認識我,脫了眼鏡也沒人認識我。
后來我嘗過了巨星的那種滋味,比如我碰到一個影迷,她興奮到當場就暈厥了。
但現在對我來講,我只是在做好我的職業。我是個國際演員,說國際巨星是不敢的。"

大哥順勢指了指桌上的新書《我是成龍》:
" 這也是為什么我出這本書,我想告訴大家——
每個人都有夢想,夢想不能去夢,而要去做,一不留神,可能真的就實現了。"

成龍,朱墨 著
當年在好萊塢中國劇院門前,成龍問過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在這里按下手印。
但這項成就對當時的他來說太遙遠,他沒再多想。
20 年后,成龍在這里獲得了屬于自己的星星。

第一次在史泰龍家看見奧斯卡獎杯的時候,成龍也大膽地設想過,自己有沒有可能拿奧斯卡?
但他隨即就否決了自己,喜劇動作片終究打不進奧斯卡。
2016 年,奧斯卡為成龍頒贈終身成就獎,成龍是首個獲此殊榮的華人演員。

《我是成龍》的最后一個篇章是這樣結尾的:
到今天,我每天看著鏡子,都會對自己說,你真幸運,可以走到今天。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神,我想謝謝他,也要把我的幸運送給別人,這就是我現在的理想。
你可以從他的書里看到一個傳奇的人生。
但在那鍍了金身的形象下,我們通過跟成龍的對話,見到了一個感性、率真、鮮活的他。
成龍的成功無疑是不可復制的,他身上集結了時代的氣運和個人的天賦。
但他本人始終覺得,最重要的還是要擁有一個不可動搖的信念:
不要奔著某個成就去做事,一定要為了把事做好而做事,踏實用心地去做。
你得到的回饋,可能遠大于你的想象。
而屬于你的黃金時代,也終會到來。

作者 / 左 拉
策劃 / 姜 姜
拍攝 / 沙丁魚
視覺 / 是藍色的
注:圖片來自于網絡
原文地址:http://www.myzaker.com/article/634532308e9f09185a63cb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