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神經現實 (ID:neureality),作者:TimothyMeinch,譯者:Muchun,審校:蘇木彎,編輯:山雞,頭圖來自:《逃避雖可恥但有用》
下一次與喜歡的人在一起時,試一試這個會讓人尷尬的實驗:保持片刻沉默,注視彼此的眼睛。根據一些社會研究[1],當注視達到4秒時,你可能會開始感到不適。這是為什么呢?現在,讓我們通過科學的透鏡來解讀其間的奧秘。
“在對視中存在著某種意味深長的東西,但其中的聯系機制從未真正被理解過。”耶魯醫學院的神經科學家以及腦功能實驗室的創建者喬伊·赫希(Joy Hirsch)這樣說道。
事實上,關于眼神交流如何影響社會交互行為還有許多待解答的問題。也是在最近,赫希和其他的神經科學家才收集到能夠解釋社會交互問題的數據,這些數據反映了人們在交流時,大腦和眼神之間發生了什么。這項工作在自閉癥的領域潛力巨大,因為自閉癥會影響眼神交流和其他的社交行為。此外,這項工作還會對體感治療[2](somatic therapy)和其他的行為心理學研究領域產生影響。

-CJ roblue-
定義一般的眼神接觸
眼睛通常被視為心靈的窗戶,數世紀以來讓哲學家、藝術家和小說家們癡迷不已。在一個現代藝術實驗中,塞爾維亞的概念藝術家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大廳里連續幾小時地坐著,與來往的陌生人進行持久的眼神交流。2010年的藝術展“藝術家在場(The Artist Is Present)”持續了三個月,人們排隊等待數小時,只為獲得與阿布拉莫維奇親密注視的機會。
在為與阿布拉莫維奇對視排隊等待數小時之后,作家麗貝卡·泰勒(Rebecca Taylor)這樣描述她的期待:“我很害怕,害怕注視中隱秘的評判,也害怕沉默。”當她逐漸習慣與藝術家長達半小時的交互時,她發現了令人驚訝的平靜。還有其他的參與者坐了超過一個小時,整個過程中都與阿布拉莫維奇對視。許多人哭了,還有一些人微笑或大笑。一些人似乎出神了,就像遁入遙遠的地方或記憶之中。之后,他們說,這樣的交互改變了他們的生活,或向他們揭示了從前不曾感受到的愛。

“藝術家在場(The Artist Is Present),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與麗貝卡·泰勒,2010
然而,對于大多數人而言,在日常生活中,持久的注視會讓人感到尷尬、過度親密或不合適。時間過短的注視或反復掃視則會令人感到不安或讓一些人看起來不可信或不靠譜。事實上已經有研究指出,眼神交流存在最佳時長(sweet spot)。
英國皇家學會期刊(RSP)2016年的一項研究[3]在將近500個志愿者身上使用了眼神追蹤軟件,當時這些志愿者在觀看一個視頻,視頻中的演員注視著他們的眼睛。當志愿者感到注視持續的時間(不論是時間過長還是過短)令人不適時,可以點擊按鈕。這一研究表明,一般來說,3.3秒是人們偏好的或認為是“正常”的注視時長,不同的人之間存在輕微差異。研究者將眼神交流描述為一個“交流意向、調節交互和表達親密的非語言的通道”。
研究中一個值得注意的變量是對視頻的使用,因為一些研究指出,親身交互會對大腦和身體產生特定影響,這一影響在屏幕中不能被復現。比如說,2019年,一個研究團隊將眼神交流描述為一個獨特且復雜的雙行道,能夠同時發送和接收注視的信號。他們的研究甚至表明了戴太陽鏡會對兩人眼神交流時的喚醒反應產生顯著的限制[4]。
搜尋腦信號
在人類與其他哺乳動物之間(例如我們的寵物狗和寵物貓),眼神交流毫無疑問在我們的社會接觸中發揮作用。在神經學的層面,復雜的數據變量限制了我們對于眼神交流如何向大腦傳遞信息的理解。但赫希的腦功能實驗室承諾會克服這些研究限制。歸功于新技術,實驗室在過去五年取得了引人矚目的進步。
盡管磁共振掃描已經被用于分析個體的大腦數十年之久,但這些機器復雜的設計將分析限制在對單個人的、在有限空間中的狀況。赫希指出,“(這個過程中)被完全忽略的部分恰恰是作為人最重要的部分,即與他人的聯系。我們對此一無所知。”
幾年前,她的團隊設計出一種神經成像工具,叫做功能近紅外光光譜學(functional near-infrared spectroscopy,fNIRS)。這一儀器能夠分析兩個同時處于自然的人際交互中的人的大腦。用這些雙腦成像儀器,或者說基于雙個體的策略(dyad-based approach),赫希將社會神經科學拓展到她稱作“雙個體的科學”的領域[5]。她在年初出版的與他人合著的書《身體,大腦,行為:三種視角與對話》(Body, Brain, Behavior: Three Views and a Conversation)中闡述了上述觀點。
通過研究,她的團隊發現了一個與眼神交流相聯系的穩健的大腦區域[6]。尤其特別的是,fNIRS實驗已經闡明,親身的眼神交流似乎與和語言產生和接收相聯系的大腦叢以及主要體覺皮質區(primary somatosensory cortex)相關,后者的基本功能是加工物理觸摸、疼痛和溫度等感覺。簡單來說,“眼睛有通向大部分腦區的存取特權”。
獲得同步
赫希的實驗還揭示出兩個大腦在眼神交流和言語溝通中同步的獨特傾向。赫希就這兩個大腦的活動說:“在一個相互協調的狀態中,他們大腦活動達到相干狀態,并表現出腦波的鎖相(phase-locked)。”
達特茅斯學院的研究也類似地強調了眼睛中的瞳孔同步。社會腦科學方面的專家塔利亞·惠特利(Thalia Wheatley)和他的學生索菲·沃爾特詹(Sophie Wohltjen)去年秋天發表了一項研究[7],探索談話中眼神交流和“共享注意力”的細微差別。有趣的是,他們發現精確的共享眼神交流的時刻,實際會減少二個人瞳孔同步度,這或許也是對人有益的。
他們假定這一功能能夠引發不可預料的變化,這些變化能夠使得談話富有生機。“眼神交流或許會以有用的方式打破同步性,允許新的想法和觀點的出現。”惠特利在報道這一研究的一篇文章中這樣說道[8]。
最后,盡管每一項新研究都提供了一些回答,但同時也帶來許多新的,開放性的問題。赫希完全接受這樣的現實狀況。對于她研究發現的要點,赫希如此總結:“的確,古老的哲學家是正確的,面部和大腦合作無間,就像鎖和鑰匙一樣。”
譯者注:
[1]Binetti, Nicola, et al. "Pupil dilation as an index of preferred mutual gaze duration."Royal Society Open Science3.7 (2016): 160086.
[2]體感療法是指通過能夠直接影響身體的物理的方法治療精神障礙,例如藥品管理(藥物治療)或使用有控制的、小劑量的電流(電休克治療)。
[3]Binetti, Nicola, et al. "Pupil dilation as an index of preferred mutual gaze duration."Royal Society Open Science3.7 (2016): 160086.
[4]Hirsch, Joy, et al. "Frontal temporal and parietal systems synchronize within and across brains during live eye-to-eye contact."Neuroimage157 (2017): 314-330.
[5]Jarick, Michelle, and Renee Bencic. "Eye contact is a two-way street: Arousal is elicited by the sending and receiving of eye gaze information."Frontiers in Psychology10 (2019): 1262.
[6]Hirsch, Joy, et al. "Frontal temporal and parietal systems synchronize within and across brains during live eye-to-eye contact."Neuroimage157 (2017): 314-330.
[7]Wohltjen, Sophie, and Thalia Wheatley. "Eye contact marks the rise and fall of shared attention in conversation."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118.37 (2021): e2106645118.
[8]https://www.eurekalert.org/news-releases/928098
[9]原文鏈接:https://www.discovermagazine.com/mind/were-beginning-to-understand-the-power-of-eye-contact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神經現實 (ID:neureality),作者:TimothyMeinch,譯者:Muchun,審校:蘇木彎,編輯:山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