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七君

吃了個煎餅果子，結果臉腫成了煎餅果子，這種奇怪的病在近年不但開始變多，它的病因也能讓你寒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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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愛爾蘭高威大學附屬醫院（Galway University Hospitals）的急診中心來了三位醫學生。這三個學生的臉都腫了，喉嚨發緊無法呼吸，看起來都發生了嚴重的過敏反應。

可是，三人里只有兩人有過敏史，另外那個學生身體健康得很。三個人都同時過敏了這也太奇怪了吧。一問，原來他們都在一刻鐘前吃了同款煎餅。

吃了個煎餅果子，整個臉都腫了，還無法呼吸，煎餅果子也能觸發東成西就的成就點么？

這是有可能的。主治醫生們懷疑三個學生吃的面粉不干凈，于是拿來顯微鏡下觀察。不看不知道，一看果斷嚇尿：他們吃的面粉里全是密密麻麻的食蟲狹螨（Thyreophagus entomophagus）。

面粉中的塵螨 Dermatophagoides pteronyssinus（箭頭所指）。圖片來源：（DOI）10.1097/ACI.0000000000000175

原來，他們仨都患上了螨蟲引發的煎餅綜合癥（pancake syndrome），也叫口腔螨過敏（Oral mite anaphylaxis）。

煎餅綜合癥的名字挺招笑，但它不但致敏，還可能致命。在吃了受到螨蟲污染的食物，比如披薩、意面、面包，尤其是煎餅果子之后的半個小時 -4 個小時左右，你就有可能出現嚴重的過敏反應。

其實，五十多年前的醫學文獻中就有螨蟲面粉殺人的記載。1963 年，西班牙納瓦拉大學的研究者 G Herranz 和 M. P. Herranz 報告，一個 56 歲的女性在吃了用牛奶和被螨蟲污染的面粉制作的糊糊后因為嚴重過敏去世。尸檢結果顯示，她的腸道里有大量螨蟲，腸子整個腫了起來。

美國、英國、日本、西班牙、巴西、委內瑞拉、中國臺灣都曾發現過煎餅綜合癥。近年來該病在全世界范圍內都有逐年增加的趨勢，因此在 2015 年，世界過敏癥組織（The World Allergy Organisation）將煎餅綜合癥列入了《過敏性休克指南》中。

等一下，面食里有螨蟲？

是的，能誘發煎餅綜合癥的螨蟲在我們的生活中可以說無處不在，面粉里尤其容易長出螨蟲。而你不知道面粉里有螨蟲，是因為螨蟲幾乎肉眼不可見，它們的體長大概只有 0.3 毫米，是節肢動物中的 " 蟻人 "。此外，螨蟲爆發的面粉看起來和正常面粉沒有什么不同，并不會變色或結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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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常見的螨蟲是儲螨（如 Blomia tropicalis）和塵螨（Dermatophagoides）。儲螨偏愛谷梁，因此主要出現在谷倉和廚房里。文章開頭那三個學生吃的食蟲狹螨就是一種儲螨。

塵螨則主要出現在人類身旁，因為它們愛和一切和人類有關的東西，比如皮屑、便便、尸體、食物，還有潮濕溫暖的床鋪和枕頭。2003 年美國國家環境衛生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Environmental Health Sciences）的一項研究發現，美國 84% 的床都有塵螨。螨蟲還可以吃真菌的孢子和菌絲，因此在發霉的地方通常也有大量螨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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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這些螨蟲也愛吃人類的食物。研究者們很早就知道，面粉、奶酪、火腿、谷物、水果干、茶葉和糖里都有螨蟲出沒，這些食物要是在室溫下存放過久，就會長出大量螨蟲。

2009 年發表在 World Allergy Organization Journal 上的一項研究顯示，每克面粉里的螨蟲可達 4814 只。這也是為什么在谷物加工行業，儲螨過敏（storage-mite allergy）是很常見的職業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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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不知道，某些奶酪就是依靠螨蟲制作完成的。

德國的 Milbenkäse 奶酪，一口下去，蟲蟲的味道。圖片來源：wikimedia

比如，法國的米莫萊特奶酪（Mimolette）和德國的 Milbenkäse 奶酪的配料就是打工螨。實際上，Milbenkäse 的意思就是 " 螨蟲奶酪 "。這些螨蟲加工的奶酪有特殊的外觀，螨蟲還讓它們產生堅果和水果的香氣。

德國布爾根蘭縣地區為奶酪螨蟲 Tyrolichus casei 制作的雕像。圖片來源：wikimedia

可是，螨蟲是怎么讓人過敏的呢？

那就要從它們特殊的便便說起了。

螨蟲的壽命大概是 2-3 個月，每周能產生 200 粒屎。用 " 粒 " 這個量詞是為了準確描述它的外觀。

螨蟲便便和花粉差不多大（直徑大概是 10-40 微米），而且是圓不隆咚用一層硬膜包著的。這層硬膜的主要成分是幾丁質，就是蝦殼的那種。拉完屎還要給屎打個包，螨蟲真是精致的蟲蟲哈。

螨蟲的便便顆粒。圖片來源：Citeq

雖然螨蟲拉屎打包看起來很有節操，但是這一粒粒屎就是螨蟲使人過敏的重要源頭了，因為里面充滿了螨蟲的消化酶，而螨蟲消化酶的 Der p 1 至 23 系列都是已知的人類過敏原。

在屎里拌這么多消化酶，是因為螨蟲有吃回頭屎的習慣。它們會讓消化酶繼續分解屎里的食物殘渣，過一段時間再回來嗦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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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除了螨蟲的便便，在你家的灰塵里，還有另外一種螨蟲過敏源，那就是螨蟲的精子。大多數螨蟲并不是直接體內受精的，雄螨蟲會把包著精子的精包丟在 " 馬路 " 上，讓過路的雌性去撿。

剛才說過，用肉眼無法分辨食物里是否充滿了螨蟲，而煎餅綜合癥的存在使研究者們相信，即使把螨蟲的便便煮熟了也不能讓致敏物質完全分解。所以，預防煎餅綜合癥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面粉等容易長螨蟲的食物儲存在低溫干燥的環境里，讓螨蟲們感到凌冬將至，這樣才能有效拖延螨蟲的交配、生娃和拉屎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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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保持干燥是消滅螨蟲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這是因為螨蟲沒辦法喝水，它們是靠腿關節上的吸水物質吸收空氣中的濕氣生活的。環境干燥的話，螨蟲就會變成蟲干。這也是為什么煎餅綜合癥通常發生在溫暖潮濕的熱帶和亞熱帶地區。

最后，螨蟲也有天敵，那就是其他螨蟲。比如斯氏小盲綏螨（Typhlodromips swirskii）就可以吃文章開頭提到的食蟲狹螨。許多人害怕的衣魚，還有擬蝎這些常見的居家小蟲也可以吃螨蟲。所以在家里看到它們建議不要就地打死，養著就當生物防控了。

蟲糞的用料，螨足的味道。